「媽媽像一隻飢餓又憤怒的狗。」是 Lenù 小時候對媽媽的評價。
她的右眼歪斜，走路一跛一跛，脾氣很差，動不動就揍人。
長大後 Lenù 明白，媽媽既愛她，也把她當成對手。
媽媽嫉妒她的自由，也羨慕她有選擇。Lenù 知道，如果媽媽當年能讀書，她的人生不會如此坎坷。
Lenù 是《那不勒斯故事》（The Neapolitan Novels）的主角，這本小說描寫女作家與鄰居的人生故事，橫跨 60 年的生命歷程。
這本小說得到《紐約時報》21 世紀百大書單第一名，也讓作家 Elena Ferrante 在國際市場一夕成名，獲選《金融時報》2015 年年度女性、《時代雜誌》2016 年百大影響人物。
（但是她至今都不露面，真實身分成謎）
HBO 將這部小說改編成影集《我的天才女友》（My Brilliant Friend），2018 年推出，在 2024 年底完結。
其中我最感興趣的，是 Lenù 與媽媽的關係。
回想起來，媽媽愛她。
當 Lila 在街上遊蕩時，Lenù 媽媽總是準時來接她放學。
當 Lila 為了爭取繼續升學，被抓狂的父親一把從窗戶丟出來時，Lenù 媽媽把僅有的私房錢拿給她念書。
當 Lenù 生病時，一輩子沒離開過拿坡里的媽媽，卻坐上一整天的火車，只為了去照顧她。
但這份愛，讓人窒息。
媽媽愛 Lenù，卻是個糟糕的母親。
Lenù 從小忍受媽媽暴打、冷嘲熱諷，不明白為何媽媽永遠都在生氣，好像全世界都虧欠她。
女兒會拿走母親的時間和精力，讓人崩潰。
如果連中產階級的母親都會因為壓力對孩子發脾氣，更何況是那些活在貧窮、病痛、父權與暴力中的母親？
那是 1950 年代，二戰後的重建時期，許多家庭仍生活在貧困中，教育機會有限，婦女地位低下。
婚姻對女人而言，不過是娘家擺脫貧窮的交易，對夫家來說，則是免費得到一個奴隸。
媽媽不只要承受夢想破滅，還要面對生存焦慮。
沒有人能和她分擔這一切，於是這種壓力變成了怒火，宣洩在最無抵抗力的女兒身上。
直到疾病纏身，身體逐漸衰弱，媽媽才能敞開心扉。
她開始談自己的過去，談那條跛腳的腿，談婚姻裡的委屈，談她曾經渴望的未來。
媽媽終於能把愛說出口，原來她這輩子最美好的時刻，就是 Lenù 出生的那天。
從那時起，媽媽與 Lenù 不再是「母親與女兒」，而是「女人與女人」。
小時候 Lenù 拼命想要逃離母親，不想變成她。
長大後才發現，自己多不希望母親離開。
於是 Lenù 開始認同母親的傷痕，甚至連跛腳都像她，彷彿這樣就能把媽媽一直帶在身邊。
Lenù 這一代的女生，比母親多了自由，少了貧窮，但依然背著母親的影子。
她以為在對抗母親，其實是在找自己。
如果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又怎麼知道要去哪裡？
我們終於在漫長的對抗和逃離後，接受母親是自己的一部分，帶著她的影子前行，成為她，也成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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