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商學院畢業的，應該都聽過學長姐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的故事。
雖然工作很辛苦、沒日沒夜，但只要熬過，就是能力的證明，以後不管到哪裡，企業都搶著要。
即使到語言不通的北歐也是如此嗎？
入職後，如果全組只有你一個不會說芬蘭文，該如何生存？
你會說幾種語言？到什麼程度？
黎黃香江，目前在芬蘭 Nokia 總部作稅務。
除了母語越南文外，日常工作用英語，寫散文、看小說用中文，最近還剛通過瑞典文檢定考，達到入籍標準。
這麼驚人的語言天賦，讓人迫不及待想跟她聊聊。
聽聽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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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介紹
我是香江，五年前到芬蘭，在芬蘭商學院念碩士，在Nokia工作。到芬蘭之前，我在越南工作，也是當一個稅務諮詢者，在KPMG越南工作。
中文說得很好，怎麼學的？
哦，謝謝你。其實，我覺得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講中文了。我是在大學的時候開始學中文，那是在 2009 年。當時，我是自己學習中文的，沒有正式的課程，所以我只是隨便跟著看電視劇，或者使用一些材料自學。
到了 2016 年，我獲得了一個華語教學獎學金去臺灣學習中文，不過只有三個月的時間。然後我回到越南，那就是我學習中文的經驗。所以，我的中文學習一直都不太正式，都是自學的，有一段時間在臺灣學習，我覺得那段時間對我的中文有很大的幫助。
香江曾寫過一篇文章描寫她對台北的印象，出自她的部落格：【20161121】臺北該怎麼形容？ – Fragriver (wordpress.com)
你是個內向的人嗎？
對於內向或外向的分類，我覺得自己更傾向內向，但在我的生活中，我不會絕對相信這種分類。我認為這種分類並不是絕對的。
我記得曾經讀過一份資料，其中提到人們可以從內向轉變為外向，或從外向轉變為內向，所以這種定義並不是絕對的。我認為我有一些內向的傾向，因為有時候我會感到非常疲倦，缺乏能量。我經常需要回歸到自己，找回自己的力量。所以，或許可以說我更傾向內向，但我也認識到有時候我可以表現得比較外向。
在運動的時候，比如我經常打羽毛球，我覺得自己會變得比較外向，特別是在球場上，或者與非常熟悉的朋友在一起時。我可能對陌生人不太外向，但對於熟悉的朋友，或者當我們有共同的興趣話題時，我會變得比較外向。
如何找到芬蘭的工作？
其實，我想不到有什麼特別的故事關於內向者在國外學習或找工作，因為我的工作申請過程相當平凡。我只是投了我的履歷，然後參加了面試。面試的招聘經理對我的經驗和學識感興趣，所以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故事。
我知道我的朋友中有些人很積極地進行人際網絡建立，他們參加了不少導師計劃或網絡活動，希望透過這些方式找到職機會，但我個人並沒有在這方面有太多特別的經歷。
我認為對於在國外尋找學習機會或工作的人來說，需要更多的努力，特別是如果你缺乏朋友和人際網絡。你可能會參加一些計劃，但這對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幫助。
在四大工作過比較好找到工作嗎？
對，如果在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包括KPMG、PwC、Deloitte、EY。我覺得是跟越南是一樣的。你就是剛畢業了，然後你很年輕，有很多年輕的朋友一起進去那個 Big Four（四大會計師事務所），就是從最低級別開始，就是 assistant（助理）或者是 consultant（顧問），然後你就是從這個地方開始建立你的事業。
接著到 senior（資深），然後過了一段時間，就是比如說四年或者是五年，你可能就是覺得你在這個地方積累的經驗比較好一點，你可以往外面找新的機會。所以就是逐漸起來，就是他們在那個所屬，在芬蘭的所屬，他們就是有一個很小的網絡，每個人都認識，每個人都知道別人，或者是都認識別人。
所以就是如果是對外國人來說，如果你沒有在那個 Big Four 開始工作，所以你就是覺得我覺得有很大的努力或者是運氣，就是要進去他們的那個團隊。我有跟我的同事，就是在努吉亞的同事，他們都是很自律的人員。他們也都是從 Big Four 開始工作幾年然後才抓到那個努吉亞。所以他們已經認識別人。就是在努吉亞之前他們已經認識別人。
然後我也跟他們講，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在 Nokia 工作的時間。當然他們會對於年輕人當親居 Big Four 的認識。但是他們也有問他們自己是我們怎麼找的新人呢?然後他們很積極就是如果他們想找那個新人的時候，他們會跟他們的那個同事在那個 Big Four 問一問，然後他們會問你有沒有一個比較好的人才可以推薦嗎？
所以，雖然他們可能會有發佈他們的人力資料在LinkedIn或者是在很多地方，我覺得很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是從他們的網絡上找人才，因為他們都很認識他們覺得比較好的方式就是找人才。
芬蘭的移民多嗎？
上個月我也有參加過一個稅務方面的網絡活動，因為 PwC 有一個會議，是關於稅務的法律的提案。Invitation（邀請函）是發到全部芬蘭的大公司的稅務人員，但是就只有我一個是亞洲人。
我也有一個同事，他是俄羅斯人，但是他已經到芬蘭已經十五年了，他的老公也是芬蘭人，所以他也有一定的芬蘭文水平，所以在那個場合只有我一個人是亞洲人。
最近他們也有一些統計，然後就是說越來越多外國人到芬蘭或者是到赫爾辛基去工作啊，但是我覺得那個比例還是很少。
如果是你比較芬蘭跟瑞典，到瑞典，我覺得是很大的不同。我覺得瑞典比較多元一點，但是我覺得赫爾辛基還是比較很傳統的歐洲國家。
求職的過程？
在我到芬蘭的第二年，就是當我還在念書的時候，我已經找到在 Nokia 的工作，所以我就在這裡工作，沒有想那麼多。
我覺得運氣比較好，就是投 CV 找到 Nokia 的 tax reporting team（稅務報告的團隊）。那時公司想導入一個新稅務軟體，想要找人幫助。因為我剛好已經有五年的管理稅務的經驗，所以他們覺得我很適合。
不說芬蘭文可以在芬蘭工作嗎?？
Nokia 是芬蘭的一個大公司，國際化程度很高，在我的公司有很多來自不同國家的人員，所以其實我們一直都是使用英文，英文是我們工作的正式語言，所以在 Nokia 工作沒有太大問題。
當然，如果你要處理一些特殊的部分，可能需要懂芬蘭文，比如在本地法律或稅務方面。我認為芬蘭文對我來說有幫助，但它不是一個非常重要或絕對必要的因素。
我工作的這個部門裡，外國人比較少。目前在芬蘭的這個部門，只有我和一位來自哥倫比亞的同事，其他人都是芬蘭人。
全組只有你不說芬蘭文，同事們的態度如何？
我通常使用英文，每當我在場的時候，他們都會用英文交流。有時候我會感到有些尷尬。在一些會議中，有一些重要的討論內容，但我在這些會議中並不扮演重要的角色。然而，由於我是唯一的外國人，他們都會使用英文，這讓我有點壓力，因為他們期望我能夠理解和參與。
我覺得北歐在這方面相對於法國或德國來說更加包容。在法國或德國，在工作中，你必須精通法語或德語。但是我有朋友在瑞典或芬蘭工作，如果他們的公司是國際性的，他們只要求使用英語。
生活上也可以只用英文嗎？
在工作上，我通常是使用英語，即使是在休息時間或者在聚會中，大家還是繼續使用英語。有很多時候，我覺得如果我能夠說芬蘭語會更好。
例如，在午餐時間或公司派對上，我芬蘭的同事會更喜歡使用芬蘭語，這樣他們會感到更自在。所以有時候，即使我在場，他們還是會繼續說芬蘭語，我理解這種情況。
我記得去年，由於我們的公司是一個大客戶，所以他們經常為我們的團隊舉辦各種活動，比如去年的聖誕節活動。在那個活動上，他們邀請了一位芬蘭的喜劇演員做 Stand-up comedy（脫口秀表演）。當然，這位演員使用芬蘭語表演，我覺得他很出色。
活動結束後，他親自走到我面前，並道歉說他當天無法使用英語進行表演，但我卻完全不懂內容。這讓我感到有點無助。
人在芬蘭，卻學瑞典語？
我一直很忙於學習語言，你還記得嗎？那時你聯絡了我，而我當時剛考完瑞典語的考試。這個故事有些曲折，要如何開始呢？
事實上，芬蘭有兩種官方語言，瑞典語和芬蘭語，而芬蘭語是 90%的人使用，瑞典語只有約 5%。但如果你想申請芬蘭國籍，你可以選擇學習芬蘭語或瑞典語，我選擇了瑞典語。
瑞典語和英語比較相似，所以我認為相對輕鬆一些。但是我還是想學習芬蘭語。其實在攻讀碩士學位時，我已經學過一些基本的芬蘭語，但要學好芬蘭語，真的是一個挑戰。如果你在網上尋找關於芬蘭語的資料，你會發現關於芬蘭語有很多故事。
芬蘭語是一門極具挑戰性的語言，與其他歐洲語言相比，它有獨特的結構和邏輯。歐洲其他語言，如法語、德語、荷蘭語、瑞典語、挪威語或丹麥語，它們之間有一些相似之處，但芬蘭語則完全不同。因此，學習芬蘭語需要時間和努力。
最近，芬蘭政府提出了新的移民政策建議，要求入籍的要求更加嚴格。所以我認為現在是一個適合的時機，我應該趕快申請，因為現在相對較容易。這是一個很長、很複雜的故事，但我決定嘗試一下。
在芬蘭學瑞典語是怎麽樣的體驗？
我在語言交換的時候，跟許多芬蘭老人學習，這是因為芬蘭老人在年幼時也必須學習瑞典語，這是他們學校的要求。
現在，許多這些老人已經退休了，他們開始重新學習瑞典文化，或者練習瑞典語，我有幸能夠跟隨他們學習，這是一個很棒的經驗。他們也提到，有些人雖然是芬蘭人，但他們會講瑞典語，他們希望保護自己的語言。
所以，當看到外國人說瑞典語，他們感到高興，因為他們認為年輕人現在對瑞典語不太感興趣。所以，如果有人願意學習，他們認為這是一個很棒的事情。
芬蘭曾經是瑞典的一部分，以前人們也會說一些瑞典語，而且有許多名人仍然與瑞典有聯繫。所以，這個語言對他們來說依然很重要。可惜的是，似乎許多年輕芬蘭人忽視了這門語言。
老人是練習芬蘭文口說的絕佳管道
其實學習並不那麼困難，因為芬蘭提供給成年人很多學習機會，就是你下班後可以參加的課程。有很多這樣的課程和學習中心，針對成年人的需求而設。我在網路上參加了課程，參與了三或四個瑞典語學習小組，這些小組的目標是提供口語練習的機會。
我在這個過程中學習了很多，並且我的老師也是很有經驗的。他從來沒有教過越南人，所以對我來說也是新奇的體驗。他對外國人學習瑞典語感到開心。
這是一個很棒的體驗，因為在課堂上我們經常談論有關芬蘭的新聞，當然是用瑞典語。這使我有機會討論芬蘭的新聞、特殊習慣、愛好、動物或運動等等，所以我感到這是一個很棒的學習經驗，讓我更深入地了解了芬蘭。
芬蘭是內向社會嗎？
芬蘭應該是世界上第一個保持社交距離的國家。我記得在 COVID-19 時期，在網絡上有一個趣聞，就是諷刺芬蘭人，因為他們通常已經保持著三公尺的距離，為什麼現在要求他們只保持兩公尺呢？
所以我覺得他們可能相對內向，不那麼活潑。我曾經在其他國家的朋友聊過，例如在美國，他們會在路上向你打招呼，即使你不認識他們，這在芬蘭是不常見的。我可能在那個公寓住了兩到三年，但我幾乎沒有跟鄰居互動，大概只是和 3 到 4 位鄰居打過招呼。
我們芬蘭人可能比較內向，相對不那麼活潑，與美國人相比。我也覺得與德國人相比，德國人更有活力，更有能量。有時他們可能比較性格強烈，但在工作或分配任務時，他們會全身心投入，這跟我的芬蘭同學相反。
但赫爾辛基可能會不同一些，因為它是首都，有來自其他國家的人，所以情況可能較好一些。但如果你去芬蘭的鄉村地區，我想那個描繪的情況可能更為真實。
當然，雖然我沒有經常看到我的鄰居，但每當我遇到他們，他們總是會打招呼，或者說 “Moi Moi”，這是他們的早上問候，仍然是非常友善的。
芬蘭職場重視隱私
他們通常是在非工作場合，例如在餐廳或者在公司之外的地方進行對話，主題比較輕鬆。這種對話通常關於週末的活動、最近的心情，而不涉及太深刻的話題。我覺得他們更關注工作和生產力。
大多數人在下班後會匆匆回家，接送孩子、處理家務事情。所以在芬蘭，你不太有機會和同事們深入交流，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這與我在越南的工作經驗相比大不相同。在越南，我可以在下班後和同事一起吃飯，聚會，但在芬蘭，這樣的機會相對較少。
還有一個故事，我仍然記得很深刻。在我在 Nokia 工作的前兩年，我告訴我的老闆和同事我將和男朋友舉辦一個聖誕派對。我的老闆告訴我，他從不敢問我是否有男朋友，因為我們很少談論個人生活，他們可能好奇，但不敢問。
芬蘭是一個開放的國家，譬如許多人都接受同性戀。但對於隱私，當我主動分享時，他們也會問我問題。如果不主動分享，他們通常不會問。
現在工作對遠距工作的接受度如何？
我現在並不太能夠遠距工作。我覺得很多公司都有相似的政策。兩年我已經告訴老闆，我有意遠距工作，但實際上我只能有兩個星期或最多三個星期的時間。
因為如果要長期遠距工作，需要得到老闆的老闆的批准。他們也理解我的情況，因為越南對他們來說很遙遠，而且他們知道我渴望有更多時間陪伴家人，所以會體諒。然而，在這個職位上，長期的遠距工作並不太可能，因為有很多法律和稅務法律的限制。
我很開心可以收到你的邀請，這給了我一個機會再次思考我在芬蘭成長的經歷。我那天去移民局網站時，看到五年前申請留學簽證的紀錄，但現在我已經要申請國籍了。儘管這段時間並不長，但我已經走了很遠。覺得很懷念，但是對未來也沒有那麼多的把握，就繼續走吧。
後記
我很享受這次和香江的對話，記得上次聽到她的故事是幾年前，她在芬蘭剛完成學業、開始工作的時候。而這次訪談，已經在申請國籍了。
人說海外工作都會面臨幾個關卡。如果選擇留學，先是要考到各種檢定成績、準備備審資料、拿到入學資格。接著想辦法畢業、找工作。工作後要能適應職場以及安頓生活。待了 2-5 年後，可能順利拿到永居、甚至入籍。直到這時，那種不確定、不穩定的心中大石才能放下。
我們都以為一路過關斬將，到這裡終於破關了吧？才不是，接下來你會面臨更多關卡。要買房嗎？要結婚嗎？要生育嗎？怎麼照顧遠方的家人？
不只每一題都是申論題，沒有標準答案。每一題也都附帶一串子題目，而且彼此關聯。
好像玩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一開始降落到初始台地那樣。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哪都可以去，卻不知道該去哪。
香江終於也進入那片廣闊草原了，下一步會怎麼走？我期待下次聽到她的故事。
